為什麼菲律賓人總說“可以”,卻什麼都沒辦成?

為什麼菲律賓人總說“可以”,卻什麼都沒辦成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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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初到菲律賓,常聽朋友抱怨,說菲律賓人不靠譜、愛說謊,“答應得好好的”,結果不是那麼回事。我只當作是朋友的經驗之談,也跟著點頭附和。

    直到有一次,有一位朋友又說起一件讓他火大的事,他白白傻等三個月,再問時,事情根本沒有辦成。我便細問前因後果,等朋友說完,我愣住,說:“這事辦成了,不就違法了嗎?”朋友也愣住了,聲調降了一半,但仍說:“可是他說的能辦啊!”我心想:可是辦了就違法了啊!

    我想大機率那人並沒有和朋友說“能辦”,而是“可能行”、“或許行”,甚至是“也許有奇蹟”。而這些說詞,在菲律賓,都指向同一個意思,那就是“不行”。

    一方面,說起東南亞,我們心裏常常會浮現一種未經深思的傲慢:歐美照章辦事我們認了,東南亞也配?這種想當然的自信,其實才是誤會的開端;另一方面,也與菲律賓人對邊界的模糊和對關係的曖昧態度有關。

    他們很難直接說“不”,彷彿那就像當著別人的麵踹碎一塊玻璃般難堪。所以他們只能在語言的邊緣擠出一道似乎透光的縫隙,這不是承諾,而是社交的潤滑劑;不是事實,只是人際的體貼。

    菲律賓人非常愛說“奇蹟”,但他們口中的奇蹟,和我們腦子中想的,完全不同。

    在我們看來,“奇蹟”就是“行”,只不過是那種先降低你的期望,再實現,從而得到高額的收益的“行”。

    但他們的“奇蹟”,事實上不是指現實會突然改變,而是指我們先不要把現實說得太絕對。奇蹟是一種話語策略,讓彼此間的關係顯得還有一點點微弱的可能。在這裏,讓人情更柔軟,讓語言更溫情,遠遠比結果重要。

    就好比,假如我的空調髒了,明明我應該找專業的清洗公司,但我想那樣多貴啊,又不是什麼技術含量很高的活兒,於是我去問菲傭:“你家有人想來幫我清洗空調嗎?我付一半的錢。”她說:“我侄子知道一個人或許能幹。”

    我以為她答應了。 但“這個人”永遠模糊,永遠不會來。我如果等上半個月,再追問,她可能說再去問問,等實在被逼到退無可退時,她可能忽然說:“那人死了。”

    在她看來,那句模糊的應承話,是她能給與我的最大善意;在我看來,她的話卻像一陣風——抓不住,也怪不得。

    這是誰的錯?很難講,但顯然也不能說全是她的錯。

    這種語言結構有一種奇特的綿軟,它不是要把事情做好,而是要把你托住。奇蹟不是結果,而是態度;不是未來可能發生的事,而是當下人對人的一種相處方式。是他願意陪你站在一起、相信一會兒的友善。當然,這在我們看來可能莫名其妙、完全不用。

    久而久之,我也學會了聽那些輕飄的話。聽見“maybe”,我知道他其實在說“不”;聽見“let’s try”,那往往意味著“八成不行”;聽見“奇蹟”,其實是“我們先把話說得好聽一點”的同義詞。

    這不是輕浮或圓滑,這只是我們不太熟悉,或者說覺得不太有必要的善意。

    菲律賓的“奇蹟”不是神蹟,它是一種人際,是一種“我們先輕一點”的方式;是一種“事情難做,但我們別讓彼此難堪”的方式。它讓不確定的現實變得可承受,讓無能為力不再那麼羞恥。

    或許,奇蹟不是轉機,真正的奇蹟,是每一天的那一點光亮和盼望,但這不是天上掉下來的,而是人和人之間一點點暈染出來的。  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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